【昀晨】异零异学院规则怪谈/张铁臂x魏斯壮
尝试一下新风格,虽然其实并没有特别多规则怪谈要素。很喜欢这一案的故事,后劲很大。试图写一个在真相与幻象,束缚与自由之间抉择的故事。正文彩蛋双结局,正文be,彩蛋he,2w,魏斯壮视角,感情线不明显,且怪谈类型看得比较少,不喜勿喷。
私设有事件和时间线改动。
——
一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对的?
大概……从他目睹自己最信任的老师从天台坠落的那一刻起,世界线就开始变动了。
——
魏斯壮失眠了。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看见的就是何好严何主任躺在草地上,浑身是血,惊恐地看着天空的画面。
这一幕对于十八岁的他来说,冲击还是过于沉重。
凌晨两点一刻,他还是只能无助地清醒着,睁着困倦发酸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上铺床板。
那上面是他亲笔写满的:
“送死?谎言?送死?谎言?送死?谎言?送死?谎言?送死?谎言?送死?谎言?送死?谎言?送死?谎言?送死?谎言?送死?谎言?送死?谎言?送死?谎言?送死……”
送死?谎言?
什么是谎言,什么又是真相?
他翻身下床,从柜子里摸出一支便携手电筒,又将什么东西从墙上摘了下来,径直走到房间角落蹲了下去。
室友还在熟睡,他小心地将亮度调到最低,照亮了手中的纸张。
这是异零异学院的校规,是他们日复一日遵守执行的条例。
今天以前,魏斯壮像信任何老师一样,信任着纸张上的规则。这是他的生活常态,他从未对此有过任何怀疑。
可是何老师的死,将这一切都改变了……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逐字逐句地重新阅读起校规上的内容:
校规
1. 务必时刻谨记,我们是肩负着拯救人类使命的希望!
2. 学校为寄宿制,毕业前任何学生严禁离校。
3. 学校内只允许穿着校服。校服统一发放,一人一套,严禁交换。
4. 每日定时发放营养饼干。饼干有助于强身健体,每人每餐必须食用。
5. 每晚查寝时间为20:30至21:00,查寝以后严禁外出。
6. 学校为全封闭制,有且仅有一条通道可以离校,严禁翻越围墙。
7. 礼堂只在重要的日子开放,其他时候禁止进入。
8. 没有老师的时候,需要听从纪律委员的命令。纪律委员是左臂戴着红色袖标的学生。
9. 违反校规的学生,将被关进禁闭室。禁闭时长,视错误的严重程度由纪律委员决定。
10. 每个季度将对每个学生进行单独测验,测验内容禁止讨论。学生根据测验成绩分为 ABCD 四个班级,只有 A 班表现最优秀的学生才可以毕业。
11. 记住,异怪是我们的敌人,只有学校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12. 最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可以无条件相信老师说的话。
看着最后一条加粗的条例,魏斯壮第一次对校规产生了怀疑。
老师的话,真的可以相信吗……?
他明明亲眼看见甄主任将何主任推下了天台,可是不到一天,何主任就变成了自杀。
眼见为实,眼睛看到的难道还能是假的吗?
想到这里,魏斯壮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
这是他从坠楼的何老师身上找到的。
但是由于事发太过突然,各种消息扰得他的心绪一片复杂,整个白天他都没想过打开看一眼。
而此时,他终于翻开了这本册子的第一页。
册子前面都是一些写得满满当当的备忘和工作记录。直到最新的几页,每页纸上只记载着零星的几句话:
“原来是甄在怂恿学生们跑出去!这是放任他们去送死!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魏的数值突然升高了?难道D班的最后一个人也保不住了吗……”
“是饼干!饼干有问题!姓甄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最后一页,记录着他生前的最后一项待办事务“明日,天台,找甄谈话!”
这行字下方,用红笔工工整整地写着一句:
“我要保护我的学生!”
看到最后一行话,魏斯壮不禁潸然泪下。
尽管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现在能百分百确认,这个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都想着守护学院和保护他们的何老师,是他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与此相反……他必须提防那个甄主任!
他为什么要怂恿大家跑出去?
为什么何老师说出去是送死?
外面的世界到底有什么,又是否藏着所谓的真相?
在这一刻,他突然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他知道这或许并不是何老师所期待的,但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对于真相的渴望将旺盛生长。
册子里与校规相悖的内容,同时也说明了校规并不是完全的可信。
比如,在他的认知里,数值提高是件好事,这意味着他距离开发自己的异能又近了一步。
但是看何老师的语气,好像数值升高非但不是好事,还有着非常危险的倾向。
以及,为什么说饼干有问题?
明明在此之前,何老师也会每天监督他们吃饼干。不过……他也是在最新的几页上才提出的饼干有问题。
难道……最近饼干被动了手脚?
魏斯壮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那一摞,室友哲不痛不知从哪儿搞来的营养饼干,心想着:
虽然并没有发现吃饼干对身体有什么副作用,但是保险起见,他还是要先停几顿看看。
他缓缓站起身来。
突然,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从书页中滑落。
他打着手电筒照了过去。
地板上,是一片干枯的花朵标本。
魏斯壮将它拾了起来。
这是一朵鸢尾花,尽管花叶早已失去了水分,但亮丽的紫白花瓣仍然显示着勃勃生机。
鸢尾花是学院的标志,何老师向来是喜欢鸢尾花的。
他这样想着,将标本又重新夹回了书页中。
——
一夜没睡,魏斯壮的眼下一片乌青。
翻身下床的哲不痛被他憔悴的样子吓了一跳。
“天呐!你没睡吗?”
魏斯壮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没有……失眠了。”
“怎么了,跟哥们儿说说?”
哲不痛关心地问到。
他只好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过去。
“呃,这不是……又要到异能测评了吗?我紧张……”
“哦……这样啊……”
这确实是个好理由。
哲不痛听完毫不怀疑,他想起对方万年D班的成绩,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于是尴尬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那什么,你看见我的校服了吗?”
听他提起校服,魏斯壮突然想起校规中的第三条:严禁交换校服。
如果交换了,会怎么样呢……?
于是,他将椅子上的两件校服往身后掖了掖,朝另一个方向指到:
“你去桌子那边看看呢?”
趁哲不痛转身,他将二人胸口的照片对调了一下。
哲不痛找了半天没找到,疑惑地转过身来。
“没有啊……”
“嗐,在我这儿呢!
两件压一起了没看见,不好意思啊。”
魏斯壮这才装作刚刚发现的样子,将对调后的衣服递给了哲不痛。
对方接过衣服,瞄了一眼照片就匆匆穿在了身上。
“没事,我先去吃早饭了。”
“帮我也带一份!”
哲不痛点了点头,关上了门。
魏斯壮目送他离开,随后将另一件校服穿在身上,也走了出去。
——
二
交换校服后的生活好像也没有发生特别大的变化。
唯一比较奇怪的一点是,原本在学校里是小透明的他,今早出门后竟然意外地收到了好几个早安问候。
这会和换校服有什么关系吗?他想不出来。
魏斯壮沉思着,深深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右手边的厕所隔间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打声。紧接着,一只手就从隔板上面伸了过来。
他听见一个焦急的声音对他说到:
“兄弟,江湖救急!借张纸呗!”
怎么还会有人上厕所不带纸啊?
魏斯壮有些无语地从兜里掏出几张,放在了对方手中。
“谢谢谢谢!太感谢了!”
那人一边道谢,一边快速收回了手。应该是动作太急,胳膊撞在了隔板上,发出“𠳐”的一声巨响,吓了魏斯壮一跳。
他不禁在心里吐槽:
什么动静啊这么响……铁臂吗?
魏斯壮正想直起身来,余光却突然瞟到了隔板上写着的一行字,神色骤变。
那是一句用黑色油性笔写下的警告,还涂涂改改了好几遍:
“饼干里有□
千万不要吞下去!”
饼干有问题!
饼干有问题!
饼干有问题!
册子中的那行提醒又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刷屏。
……看来,这营养饼干是真的吃不得了。
他正盘算着之后怎么避开监督将饼干处理掉,又看见隔板上面还有着一些奇怪的内容,比如什么“毕业是谎言!”、“学校礼堂的传说是真的!”……
隔板中央有一行蓝色的字,看墨迹很像最近才新添上去的。上面写着:
“Big胆游戏,召唤异怪,摇人!
有意者4月7日20:00,礼堂外见!”
他回想起了那个神秘的礼堂传说。
传说礼堂中,存在着连接外界的时空裂隙。如果这个仪式真的能将异怪召唤进来,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也可以通过裂隙出去?
外面……
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学院隐瞒的真相又到底是什么?
他暗暗记下了这行信息。
虽然不一定靠谱,但他想试一试。
直到隔壁响起冲水的声音,他才活动了一下蹲得有些麻了的脚,缓缓站起来。
“哎,哲不痛!刚刚是你给我借的纸啊?咋不回我一下呢,哥们儿声音听不出来吗?”
魏斯壮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确定眼前的这个男生是在和自己说话。
他叫我什么,哲不痛?可是我明明……
校服!
魏斯壮脑中过电一样打了个激灵,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原来交换了校服,就意味着交换了身份?!
对方明明看到了他的脸,却还是认错了人。
难道我们的眼睛看到的,其实都不是真实的吗?
那男生见他半天不回话,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发什么呆啊……早饭吃了吗?没吃一块儿吃去啊!”
“啊?啊,我吃过了,你去吧。”
他瞄了一眼对方胸口的名牌——B班张铁臂。
他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好像是哲不痛经常一起玩的几个朋友之一。
“行。”
张铁臂本来已经洗完手往外走了,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转身向他走了过来。
“诶,对了,那个big胆摇人,现在摇了几个了?”
他也要去7号的big胆召唤仪式……?
魏斯壮磕磕巴巴开口:
“快……快了。”
“哈哈!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到时候就看我大显神通斩异怪吧!”
说完,他比划了两下,拍了拍魏斯壮的胳膊就蹦了出去。
——
“太倒霉了!我正吃着饭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人突然撞了过来,把豆浆都泼我衣服上了……
哎呀,里面也湿了!我还是快换一件吧。”
哲不痛嚷嚷着走进门来,将打湿的外套扔到椅背上,走到里间去换衣服。
魏斯壮意识到了什么,莫名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看来,他是遇到那几个经常霸凌自己的人了……
身为D班的唯一成员,他被学校里几乎所有的学生歧视和看不起。
人总会挥刀向更弱者,这是人的天性。
因此,他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校园里最底层的存在,任何人都能欺负他,而他也早已习惯。
只不过今天早上,是哲不痛代替自己受难了。
魏斯壮一边在心里默默道歉,一边趁这个时机将二人的衣服换了回来。
而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饼干。
直接扔是不行的,藏在宿舍里又有被查寝的纪律委员发现的危险。
于是他把自己的那袋饼干拆开,先掰成多个小块,再逐个将小块碾磨成粉。
“你在做什么呢?!”
哲不痛换完衣服出来,看见魏斯壮的举动,连忙拦下了他。
“我……我掰着玩。”
“掰得这么碎,你等会儿怎么吃啊?”
“那就……不吃了呗。”
哲不痛露出了一个极不理解的表情,将剩下那些他还没来得及碾碎的饼干全部赶到手里,一口闷了下去。
“哎,你……!”
魏斯壮连拦的机会都没有,眼睁睁看着他嚼碎咽下去了。
哲不痛嚼着饼干含含糊糊地说到:
“你不吃别浪费了,我帮你处理吧!”
魏斯壮只觉得更对不起他了。
不过,他突然想到对方好像连着好几天都在吃多块饼干,于是好奇地问他:
“你这几天吃这么多饼干,有没有感觉身体有什么……异样?”
“异样?没有。”
哲不痛才摇了两下头就停了下来,突然又想到什么,开口道:
“不过这两天……我好像感觉自己更有力量了,异能效果也更加厉害了。
所以我说这饼干应该是好东西啊!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的为什么都不喜欢吃?”
“我们……?”
魏斯壮继续问他:
“你多出来的饼干是谁给你的?”
给哲不痛饼干的人也没有每天吃饼干,难道他就是在隔板上留下警告的那个人?
哲不痛随口答到:
“B班的张铁臂,不过你应该不认识。”
魏斯壮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那张刚刚打过照面的,长相清俊的脸,紧接着又想到了7号的那场召唤仪式。
对了,那场仪式的组织者就是哲不痛来着。
他看了一眼摆在柜子上的何老师小人偶,暗暗攥紧了双拳,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冲哲不痛问到:
“那个……7号的big胆召唤仪式,带我一个可以吗?”
——
三
魏斯壮第二次见到张铁臂,是在礼堂门口。
他比那天在厕所偶遇时,看起来要憔悴得多,面色阴沉,眉头紧皱,不知道这几天遭遇了什么。
对方看到他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面色复杂。
他为什么盯着我看,难道认出我来了?
魏斯壮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到:
“你……认识我?”
张铁臂摇了摇头,但还是死死地盯着他看,直到哲不痛说开始抽签了,他才缓缓将视线收了回去。
张铁臂打开手中的签,展示给大家看。
“我是第一个,谁是第二个?”
“我。”
魏斯壮举起了手。
张铁臂向他叮嘱到:
“我先进去,二十分钟以后你再进来。你去礼堂的东角,记住了吗?”
魏斯壮看着对方的脸,不自觉回想起对方异常的举动。
他刚才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他真的没有认出我吗?会不会交换校服影响的不是视觉认知?或者它影响是有时效的?
他若有所思地发着呆,直到对方皱起了眉,又喊了他两声,他才恍然惊醒般说到:
“记住了。”
张铁臂先一步走进了漆黑的礼堂。
二十分钟以后,魏斯壮也走了进去。
礼堂内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魏斯壮向场地中间望去,甚至都看不到张铁臂在不在那里。
这座礼堂,他只有在学院庆典的时候进来过几次,印象中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种地方真的可以召唤出异兽吗?
他其实是不太相信的。
甚至今天的这场所谓的召唤仪式,在他看来,更多也只是像一场游戏。
但是他太想知道学院、何老师他们藏着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了。
所以哪怕是关于真相的一点微渺的希望,对他来说,也是诱人得可怕。
随着最后一个人的落位,仪式缓缓开始……
魏斯壮有些紧张地抬手,转身,念着咒语,照着他们几个教给自己的动作和顺序,完整地做完了整套仪式。
但是黑暗中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所有人都在安静地等待着。
五分钟过去……
十分钟过去……
近二十分钟过去了,礼堂内还是无事发生。
没有突然出现的时空裂隙,没有凶残恐怖的异兽,只有夜风穿堂而过,发出人声一样“呜呜”的幽咽声。
果然……
魏斯壮叹了口气,所谓的礼堂传说也不过是个都市传说罢了。
要想到外面的世界去,还是得找到更靠谱的方法。
正当他想开口发问是不是该走了的时候,礼堂的灯却突然亮了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严厉的呵斥声从门口传来。
他们被纪律委员发现了。
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和着几人唉声叹气的声音逐渐向门口移动。
魏斯壮也低着头往大门走。
纪律委员拿着个登记册,写写画画走到他旁边。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他正想着不知道这次的错误要在禁闭室里管多久,心不在焉地抬头一看,却被眼前“人”的模样吓傻了。
只见他面前的“纪律委员”,脸上长着六只眼睛,两只嘴巴,脸部坑坑洼洼,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肿胀。
他的手臂手指竟然是黑灰色的,一只手上竟然有十根手指在扭动。
如果不是他胳膊上的红袖标,根本没人能将他和纪律委员联想到一起。
召唤成功了……?!
不对,是人变成异兽了!
魏斯壮先是一阵大脑空白,随后惊恐地叫出了声:
“异、异兽?!”
纪律委员奇怪地看着他,又冲着他走近了些。
看着眼前的异兽逼近,魏斯壮使出浑身的力气推开这个所谓的“纪律委员”,拔腿就往门外跑去。
张铁臂一听到那两个字,也是脸色一变,紧跟着就追了上去。
纪律委员看着逐渐跑远消失在夜色中的两个人,又瞧了瞧身边的这几个,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把眼前的违规者押走。
魏斯壮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在长满杂草的山地上,低矮灌木丛岔出的树枝划破了他的校服和脸颊。
但是他听着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不敢有丝毫停留。
不知不觉,他已经跑进了后山深处。
张铁臂眼看着对方就快要消失在树林中,只恨自己生的不是一双铁腿。
“魏斯壮!你别跑了!”
也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牛劲儿,明明只是个D班的,逃起命来,连他都有些追不上。
他只有一边跑一边喊:
“是我,张铁臂!
我是人,不是异兽,你转过来看看啊!”
魏斯壮将信将疑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见对方仍是人类的模样,慢慢停下了脚步。
他喘着粗气,警惕地看着张铁臂身后。
“哈啊……哈……那个异兽,没跟过来吧?”
张铁臂走到他跟前,神色凝重地问他:
“你也能看到,对吗?”
什么叫……也?
魏斯壮撑着膝盖缓缓直起腰来。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有我们两个能看到异兽,其他人看不到吗?”
张铁臂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而问到:
“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吃饼干?”
是的,他已经停吃饼干好几天了,这几天也并没有产生什么反应,他本来已经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但是他知道张铁臂也是没有吃饼干的。
所以,没吃饼干的人就能看到异兽……
而那异兽也并非凭空出现的,它说话的声音,分明就是经常来查寝的那个纪律委员,如果不是仪式将人变成了异兽,那么只能说明……
魏斯壮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猜想,他震惊地看向对方:
“我们……就是异兽?!”
张铁臂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一双袖子挽了起来。
借着晦暗的月光,魏斯壮隐约能看到,对方有着一双不同于常人的手臂,那双手臂也是灰黑色的,表层下青筋暴起。他伸出手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发现皮肤的表层已经完全硬化,指甲磕上去,甚至有铁器一样的“叮叮”声。
张铁臂面色哀戚地看向他:
“这就是我的……‘异能’。”
原来所谓的异能并非天赐的神力,而是骇人的诅咒。
魏斯壮声音颤抖地问他:
“……那我呢,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听到这个问题,张铁臂又露出了那副在礼堂前第一次见到他时展露的复杂神情。
他告诉他:
“你没有发生异变。”
魏斯壮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异变就是异能,那么他这么多年来稳定到没有起伏的能量值确实也不足以产生任何异变。
所以每年的异能检测记录的数值其实代表的是他们的异变程度……
但魏斯壮突然想起何老师的册子里提到过他的数值还在上升,他的心就又不可避免地提了起来。
张铁臂接着说:
“所以我刚刚看见你的时候很惊讶,也是通过你这个D班对照组,我才想明白我们升班的依据到底是什么。”
等等!
听张铁臂说到升班,他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猜想。
如果说,他们才是异兽,那他们有什么必要去打“异兽”呢?
既然一切都是借口,那么所谓的毕业又是怎么回事呢?
送死?谎言?
送死!谎言!
魏斯壮突然感到手脚发麻,后背的冷汗几欲浸湿衣衫。
他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缓缓说出那句:
“……毕业,是谎言。”
张铁臂闻言脸色一变,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问到:
“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魏斯壮还未开口,就见山下倏忽亮起白光。
两人从树丛间向下望去,十来个身着校服,左臂带有红袖标的纪律委员正举着手电筒往山上寻来。
在夜色中,他们中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极其的诡异和可怖,与两人记忆中的模样相去甚远。
——
四
“吱呀——咚!”
禁闭室的铁门被重重关上,房间内一片黑暗。
魏斯壮和张铁臂靠着墙壁紧挨着坐着。
其实相较于出去面对恐怖的真相,此刻魏斯壮更愿意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禁闭室里。
他需要这样一个地方让自己重新找回冷静和理智。
至少此刻,他的眼睛不会再被假象欺骗。
好一阵的沉默之后,张铁臂终于率先开口。
“你说的……毕业是谎言,是什么意思?”
自从张铁臂想通升班的真相后,毕业是什么,就成为了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
毕业的人,真的都出去了吗?
他们去了哪里,为什么从来没有一个毕业生回来过?
以及,外面的世界,是否就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世界?
他有些急切地看向魏斯壮,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可他注定要失望了。
“我……不知道。”
魏斯壮有些迟疑地开口道:
“我是从何主任和甄主任的对话中偷听到的。
他说,甄主任在引导我们去送死……”
甄主任?
引导……?
张铁臂突然想起前段时间,甄主任对于他们挖地道行为格外宽容的态度,好像就明白了些什么。
甄主任,在引导他们去往外面的世界……
去往外面的世界等于送死?!
那之前的毕业生都……?!
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张铁臂不可置信继续问对方:
“你是什么时候听到的,听完整了吗,会不会是听错了?”
魏斯壮摇了摇头。
“就在何老师坠楼的前几分钟,我听得一清二楚。”
“坠楼?他不是跳楼自杀?”
“他是被甄主任推下去的。”
张铁臂虽然有些震惊,但也不太意外。
怪不得何主任要那么严格地执行校规,看来校规也并非全都不可信,至少“学校是绝对安全的地方”这条规则所言非虚。
“怪不得……”
张铁臂沉吟一阵,自言自语道:
“怪不得他当时明明看见了,却没有拦我。”
魏斯壮向他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张铁臂从怀里抛出一张什么东西扔给了他。
可是漆黑的环境下,魏斯壮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这什么?”
“地图,从学校礼堂直抵外面的世界的地底隧道图。
它原本在甄主任的办公室,我去偷出来的。
我当时还奇怪,明明他已经发现我了,为什么还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现在看来,他巴不得我们都跑出去‘送死’,这可比他下毒来得快多了……”
“下毒?!甄主任给我们下毒?”
魏斯壮惊呼一声,随后立刻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是饼干!
那些有问题的饼干是甄主任弄出来的。
“你看见他给饼干下毒了?什么时候?什么毒?”
张铁臂也并没有为对方猜到毒在饼干里这件事而感到惊讶,毕竟他会停止吃饼干,一定也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就在几天前。我看到瓶身上有骷髅头,应该是一种致死的毒药。”
“可他为什么要杀我们?”
魏斯壮不解地问。
张铁臂回答:
“或许,他是想要杀掉‘异兽’。”
房间突然陷入了沉默。
即使他们已经知道事实有一段时间了,但是真的要从心理上接受自己是个异端,还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张铁臂突然开口问到:
“你想不想出去,去外面的世界?”
魏斯壮毫不犹豫地回答:
“想。”
张铁臂没想到他回答地这么果断。
“为什么?”
一开始,或许只是纯粹的好奇,好奇学院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后来……这个问题好像关系到了一些更深刻的问题。
他们到底是谁,是天生的异兽还是后天变成了这副模样?既然有异兽的概念,那么一定也有人类,他们又在哪里,在外面的世界吗?学校又为什么要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是人类呢?
魏斯壮思考了很多,但他并没有这样回答,他只是说:
“出去是死,留下……迟早也是死。”
张铁臂不太合时宜地来了一句:
“可你在D班,按你这速度,毕业恐怕也轮不到你……”
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事,但这句话在一瞬间激起了魏斯壮的胜负欲。
他没好气地回到:
“万一我哪天就从D班直跳A班了呢?这都说不准的!”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晦气,撇撇嘴转移了话题。
“……那你呢?”
“我也是,想出去。”
魏斯壮问他: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即使知道了毕业是场谎言,即使知道了出去不过是送死……
可是活在虚假的牢笼中,就一定比死在真实的世界里更好吗?
他始终记得来到异零异之前的记忆,那是他割舍不下的世界。
他体验过真实的感觉,也就无法骗自己再忍耐虚假……
“我其实……本来不属于这里。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有机会的话,再和你说吧。”
走廊尽头隐约能听到脚步声。
禁闭的时间要结束了。
“要一起吗?”
张铁臂突兀地发问。
他没有说要一起去做什么,但是魏斯壮听懂了,并且迅速给出了答复:
“好。”
铁门在这一刻被推开,走廊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两张相望的侧脸。
在长久的黑暗后,他们终于看清了对方的眼睛,也在对方的眼睛中看清了自己。
——
五
逃出无名谷的计划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他们发现,那条由学校礼堂开始,直通外界的地底隧道不知被谁给堵住了。
于是,魏斯壮和张铁臂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偷跑到学校礼堂,将被堵的部分一点点挖开。为此,也没少被关禁闭室。
日复一日,魏斯壮也渐渐适应了与“异怪”相处。说到底,他们还是自己的同学,异怪表象之下,大家都有着一颗人类的心。
“你的数值又降下来了?”
张铁臂看着手中那张检测表,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在此之前,魏斯壮的异变数值都在不可控地上升,大有要突破D班上限的趋势 。
可是在停吃饼干几个星期后,他的数值又恢复到了最初极低的水平。
“所以那个毒药不是直接致死的药,而是能加剧异变风险的药?”
魏斯壮点了点头。
“但是结果一定是一致的。这说明异变的尽头就是死亡。”
听到这话,张铁臂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在逃出去之前,至少,要让这种在甄的引导下不受控地走向毁灭的情况停下来。
最好的办法,或许只有……
两人沉默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魏斯壮突然问:
“隧道怎么样了?”
张铁臂回答他:
“已经疏通了,不过我们还需要一个掩人耳目的计划,为逃跑争取足够长的时间。”
没想到魏斯壮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
“放心吧,这个我早就想好了。”
他顶着对方疑惑的眼神,将两人胸口的名牌做了交换。
下一刻,张铁臂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他看见,另一个他,站在了自己的对面。
魏斯壮随即将名牌又换了回来,他在张铁臂眼中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张铁臂迅速联想到了他们那奇葩的校规。
“这就是……不允许交换校服的原因?”
他原以为是无理取闹的规则,现在看来,每一条都有着自己的用处,校服中的身份名牌直接影响了他们对于身份的主观认知。
“是的。”
魏斯壮笑了笑说:
“不过校规约束我们,我们也可以反过来利用它。
如果我们换掉校服,他们一时之间也不会发现逃跑的是魏斯壮和张铁臂。”
既然一切准备妥当,唯一等待敲定的就是时间。
张铁臂当然是想越早离开越好,但是想着那些每天吃着毒饼干,还要为自己走向覆灭而庆祝的兄弟和同学们,他还是有些不忍。
甄主任是个隐患,不除掉他,他不能走得安心。
于是,他斟酌着开口。
“我想……我们走之前……”
张铁臂的话没说完,突然被谁大力地撞了一下。
他有些恼怒地转过身去,只见背后是一个有些熟悉的颤抖着的身影。
“哲不痛?”
张铁臂疑惑地看着他,他手中抱着一捧花,看起来既惊恐又慌张,抓着张铁臂的袖子,结结巴巴地跟他说:
“我我我、我看到异、异兽了……”
张铁臂和魏斯壮震惊地对视了一眼,在确保周围没人听到他们对话的情况下,将他先带回了宿舍。
“你在哪儿看到的异兽?”
张铁臂问他。
按理说,只有停止食用饼干的人,才会看见真实的景象。
但是所有学生都有可能看见异兽,唯独每天都吃大量饼干的哲不痛不应该。
对方缓了缓神,好半天才开口说:
“我今天检测的时候,发现数值又提高了许多。我就想……感谢一下甄老师。
我原本打算躲在办公室的柜子里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魏斯壮有些着急。
哲不痛咽了口口水,继续说到:
“没想到甄老师进了一个密室。
办公室进门左手边的柜子后面,有一个密室。我看见……我看见甄老师在和一个异兽说话!”
张铁臂试图安慰一下他: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吗?”
哲不痛情绪激动,张铁臂只好先和他说:
“这样,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过两天,我和魏斯壮去看看。”
“好,好……你们小心!”
两人绕过他走到门口,关上了房门。
张铁臂问对方:
“你有什么头绪吗?”
“今天是7号。”
魏斯壮想起他在何老师的册子里看到的,每月7号固定的行程。
“今天是教学主任向校长汇报工作的日子。”
——
“他们不会有事吧?”
魏斯壮有些担心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但是手上不停地扒下了其中一人身上的校服和红袖标。
张铁臂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抓起一个人的腿将他往灌木丛里拖去。
“没事,他们只是晕过去了,先把他俩藏起来再说。”
两人将校服和教学楼下巡视的两个纪律委员做了调换。
随后,他们在其他学生们躲闪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教学楼。
“你确定甄不在吗?”
魏斯壮有些不放心地拽了拽对方的袖子。
张铁臂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
“放心,他每天这个时候,都在忙着给饼干‘加工’。”
甄主任又和何主任一个办公室,可是何主任早就不在了。
现在办公室应该空无一人。
两人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确认房内没人,又小心翼翼地将门从内部反锁上。
他们搬开进门左侧的柜子,果然在墙上发现了一扇隐藏的门。
两人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这扇门。
这是一间和办公室差不多大的密室。里面摆放着各种设备、仪器和保险柜,整个房间昏昏暗暗,只有仪器亮起的零星红色灯光在暗中闪烁。
房间被一堵玻璃墙分割成了两个部分,在他们进不去的另一个空间,玻璃的对面,有着一张常亮的显示屏。
屏幕上是标红的无名谷地图,上面赫然写着“无人区”、“辐射区域”、“已封禁”等字样。
张铁臂在看到左下角标明的系统名称时,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N国辐射粒子监测系统”!?
N国!
在他的记忆里,他就是N国人!
他的记忆是真实的,那些不是他的幻想!
他们的确生活在一个存在科学的世界,只不过科学将他们抛弃了……
角落里,一张陈旧泛黄的报纸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是N国日报,他太熟悉了……
过去在能量站工作的时候,看报纸是他们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娱乐消遣。
张铁臂展开报纸,在版面角落里看到了一条醒目的、令他愤怒的简讯:
“辟谣
N国从未违规建设H能量站,H能源的使用安全可控。”
安全可控?!
如果真的安全可控,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如果真的安全可控,这个学校里怎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异兽外壳的人类孩子?
如果真的安全可控,无名谷何故要与世隔绝,又怎会真的无名?
谎言!
异零异学院不是谎言,不被外界所知的异零异学院才是谎言!
错了就是错了,难道遮住错误就可以当做一切从未发生吗,难道抹去无名谷的存在他们就能粉饰太平了吗?
可是不管怎么涂抹,犯下的错始终会留下痕迹。而他们,这场灾难中最无辜的孩子们,却用他们的生命,为某些人犯下的错误买了单。
凭什么……
凭什么?!
“张铁臂,张铁臂!你怎么了?”
魏斯壮被他处于愤怒边缘的可怕模样吓到了,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对方,握住了他的铁臂。
温热的触感从张铁臂的胳膊上传来。
那是人类掌心的触感,那样柔软、无害……像魏斯壮这个人一样,也像过去的自己一样……
他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下来,用自己的手覆盖上那柔软的存在。
“我没事……”
魏斯壮显然没有完全放心,不过他也并没有说什么,因为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们处理。
他指着一旁桌子上放着的东西,对他说:
“你来看看这个!”
——
六
那是一个被标记为“绝密”的档案袋,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张。
张铁臂将这些文件拿了出来,只见第一张是一份传单:
“一封来自反鸢尾花计划组织的信
亲爱的朋友,您好!
我们来自N国无名谷,你不会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地方,也不会在任何平台上搜索到有关我们的一切信息。
多年前,N国在这里违规建造H能量站,管控不当以致能量站爆炸,H能源大面积泄露。但是政府非但没有组织救援、解决污染,反而将无名谷彻底封锁,向外界隐瞒了事情的真相。
在这里,我们没有防护措施,没有自救手段,只有被动地承受污染。我们的孩子,自出生起就是畸形儿。巡逻的军队将他们视为异兽抓捕、射杀,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就算自然存活也到不了成年。而他们临死之前,都还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人类中的一员!
这份传单的目的,并不是想要您为我们做些什么。我们只是觉得,掩盖的真相应该被公布,犯下的罪恶应该得到审判!
如果您已阅读完毕,万望将无名谷的存在告知给仍被N国政府蒙蔽的其他人。
反鸢尾花计划组织在此向您献上最诚挚的感激!”
“果然……”
张铁臂喃喃道:
“果然是H能量站爆炸导致的……”
“什么?”
魏斯壮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于是凑近了些。
张铁臂将那张纸递给他,指了指上面的H能量站几个字,有些木然地告诉他:
“这里,就是我曾经工作的地方。”
工作,可是他不是刚刚成年吗?
魏斯壮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疑惑,就看见张铁臂又拿起了另一份文件阅读了起来。
他也只好咽下未问出口的问题,也将目光转移到了纸张上。只见那上面写着:
“反鸢尾花计划组织相关情报
危害性判定:该组织长期反对鸢尾花计划,坚持向外界传递谷内相关情况,试图制造恐慌。”
情报最下方,有一个张铁臂很是熟悉的名字——大格橘。
那是他的兄弟大感应的母亲。
怪不得……
他想到大感应和他说,他的母亲在知道他升班以后曾痛哭流涕。
这个可怜的母亲,用微弱的声音向世界传递着灾难的真相,却又只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在充斥着美好幻想的假象中一步步走向死亡。
对于她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场钻心剜骨的折磨。
更何况,他们的计划还失败了。
接下来的几张文件就是好几份针对反鸢尾花计划组织的逮捕令。
鸢尾花……
魏斯壮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何老师手册中的那朵干枯的鸢尾花标本——那是学院的象征。
看来,这个反鸢尾花组织的观念与学院正好相悖。
一个主张面对残酷现实,一个精心打造甜美幻想。
他也说不出到底谁是对的,谁是错的……或许双方并不能轻易地以对错评判,在极端的环境下,也许只有极端的举措才能成行。
真正有错的另有其人,而无名谷不过是被这个错误裹挟着左右摇摆的浮萍罢了……
与此同时,张铁臂的心里已经做好了自己的选择。
他将文件收回袋里放好,郑重其事地对魏斯壮说:
“看完这些东西,我不知道你的选择是什么。你可以选择继续留在这里,以你的体质,大概率会性命无虞;你也可以选择和我离开,我带你去见识这个世界的真实。
但是无论是去是留,我都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魏斯壮没有立刻回答他关于去留的问题,他只问:
“什么忙?”
“帮我一起,杀掉甄主任。”
——
“纪律委员?你们两个找我有事?”
甄主任一进办公室,看见两个纪律委员老实地站在屋里等着他。
魏斯壮开口道:
“是这样的甄老师,我们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向您汇报。
最近有部分学生违反校规,偷偷把营养饼干扔掉并且屡教不改,我们觉得有必要向您上报,给予更严重的处分。”
“什么!”
一听是关于饼干的事,甄主任有些气急,连忙走过来问他:
“都有谁,把名单给我!”
“我记在登记册上了,您过来看看吧。”
魏斯壮把他往角落的桌子上带去,张铁臂趁机绕到他身后,抓起桌上的玻璃摆件向他脑部砸去。
“咚!”的一声,甄主任应声倒地。
两人合力将他扔进密室。
杀甄计划进行得异常顺利,现在到了魏斯壮决定去留的时刻了。
“你……走吗?”
张铁臂问得有些犹豫,因为换作是他,他也不一定有这个勇气,放弃安稳的生活,去冒一个前路未知的险。
“走。”
魏斯壮眼神坚定地看着他。
早在他看完那份反鸢尾花计划时,就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他想明白了,无论是学院还是反鸢尾花计划组织,无论是何老师还是大感应的妈妈,尽管手段不同,可他们都在用自己的努力为无名谷的受害者尽一份力。
他不知道留在这里,他能做些什么,但如果能出去,他可以大声地将真相告诉世界!
而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快离开这里。
趁走廊无人,两人迅速溜了出去,直奔学校礼堂。
直到跳进了那条隧道中,两颗悬着的心,才稍微落了地。
他们牵着手走在一片漆黑寂静之中,脚下时不时踩到陷下去的坑里,头顶时不时磕碰到凸出的石块,鼻腔内还充斥着一股令人不适的土腥味。
张铁臂突然挑起了话题:
“我真没想到,你会答应和我一起离开。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勇气。”
魏斯壮闻言有些不爽。
“怎么,D班就应该样样都弱吗?我虽然没有‘异能’,但又不代表我在其他方面比你们差。”
张铁臂知道自己以前是说过一些针对D班的话,他对当初的无知和冲动深感抱歉。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如果我是你,我恐怕也不会这么果断地做出决定。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想出去呢?”
身后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张铁臂转过身去看着对方,只见他思索了片刻,缓缓开口道:
“……你或许无法理解。我从小就是一个弱小的人,是学校中的异类……
但弱小并不等于懦弱,再弱小的人也会有想要守护的人和事,为此,我愿意倾尽全力。
外面的世界害怕我们、忌惮我们、排斥我们,视我们为无可救药的异兽。
可是我不一样,对吗?我和正常的人类长相一样,我体内的辐射值没有再升高。我可以告诉他们,无名谷不是无药可救,我们还有希望,还值得被拯救,我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要有人知道了真相,只要有人还愿意相信,不管是学院还是无名谷,我们一定会得到拯救的!”
他抱紧了怀里那本夹着鸢尾花的手册,
拯救与真相……这曾是何老师的愿望,也将是他的使命。
“别哭……”
张铁臂能听出他的声音哽咽着,他摸索着用手擦掉了对方脸上的泪水,语气坚定地告诉他:
“我们一定会得到拯救!”
——
七
他们在这条隧道中走了不知道多久,早已分不清时间的流逝。
这条路太长,太远,又太黑……人长时间在这样的环境中行走,是会崩溃的。
于是,两人走了一段时间后打算就地休息,养足精神再继续走。
张铁臂拿出包里的干粮和水分给对方,又拿出手电筒照亮了这一小片区域。
魏斯壮觉得这个人的一些举动,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透露出超出他年龄的成熟与稳重,自从他们从密室出来以后,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他突然想起,对方和他说过他不属于这里,又曾在那张泛黄的报纸上提到的H能量站工作过,不禁感到有些好奇。
于是,他终于问出了那个想了很久的问题。
“你可以和我说说……你的故事吗?”
张铁臂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笑了笑道:
“好啊,正巧现在也没什么事。”
他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坐姿,仰躺在过道中,望着隧道顶部,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我啊……我从小就按部就班地读书上学。大学毕业以后,才来的无名谷。其实我比你们大了好几岁,按理你们都应该叫我哥哥来着……
后来,我就进入了H能量站工作。工作也是日复一日地重复繁复的流程,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说的。
直到那场爆炸……我受重伤昏迷了五年,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18岁,而且还成为了一所闻所闻问的学校,异零异学院中的一个学生。”
魏斯壮好像没有特别关注他“穿越”一样的奇幻经历,反而问到:
“……很疼吧?”
“什么?”
对方猝不及防的发问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爆炸……很疼吧?”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张铁臂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有些局促地说:
“还、还行吧……其实也只有那么一瞬间,很快我就失去意识了。
……醒来以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陷入了认知混乱。因为我来自一个存在科学的世界,什么异能、异兽,我一开始真的很难理解……
诶,对了,你知道什么是科学吗?”
魏斯壮摇了摇头。
张铁臂想了想,向他解释到:
“科学就是……嗯,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外面世界的异能。不过它有规律、可观测,是我们认识和改造世界的重要工具。
如果用科学来解释无名谷和异兽,那就是H物质污染了谷内居民的基因,改造了正常的人体。异零异学院的大多数学生也是因为基因被污染,身体才呈现出畸形。”
魏斯壮不解地问:
“可是我也是在无名谷出生的啊?”
张铁臂颔首。
“是的……但你抵抗住了辐射的影响,所以你的体内一定存在抵抗H物质的某种基因。
如果能提取出这种基因,或许就可以研制出相应的药物来抑制甚至消除辐射对人体的影响。”
“你的意思是说……?!”
魏斯壮有些激动地看向对方。
虽然他听不懂什么基因、什么科学,但他明白这话的意思,只要能出去,他就能切实地帮助无名谷的人抑制异变。
张铁臂看着他兴奋的样子笑了笑,认真地对他说到:
“所以啊,你其实并不弱小……
你是无名谷的希望。”
而你既然有勇气选择了真相,那么我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将你送去外面的世界。
魏斯壮闻言又有些眼圈发红,但他吸了吸鼻子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你再给我讲讲呗,除了科学,外面的世界还有什么?”
张铁臂闭上眼睛做休息状。
“你出去不就能看到了?”
“反正现在也没事,你就当解闷吧。”
魏斯壮摇着他的手臂央求他再说一些,他只好坐起来,在回忆里捡拾着一些有趣的故事,讲给他听:
“哎呀行行行,我讲,我讲……”
在一小片亮光中,在幽深的地底隧道下,在无名谷与隔离区之间,在真相与幻想、自由与封锁的抉择中……
他们在此刻选择为对方做了片刻停留。
——
外面的世界不会欢迎他们,这是他们早就预料到的事。
只是他们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撞上了巡逻队的人。
张铁臂先将魏斯壮藏在了树林里,自己刚要猫下身藏着的时候,却被眼尖的巡逻队队员发现了。他本想装作是误入无人区的普通人,可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谎言。
回应他的是子弹与追击。
张铁臂用胳膊挡开几枚子弹,转身跑进茂密的树林,拉着魏斯壮往密林更深处去。
他刚刚看了一眼地图,往这个方向一直跑,他们就能跑出无人区。
不过前提是他们要能摆脱身后的追兵……
而巡逻队的人到底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就体能上来说,肯定远超他们。一直跑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两人突然摔进了一条半人高铺满杂草的矮沟。
树枝和杂草等遮挡物刚刚好遮盖住了二人。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他们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直到人声和脚步声逐渐远去,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着的神经。
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待在这儿迟早会被发现。
但是巡逻队不会停止搜寻。他们一旦出去,这里的声响立刻会引来追捕。
张铁臂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做出了那个决定。
他双手紧紧握住魏斯壮的双肩,语气严肃地对他说:
“听着,我们两个不可能同时从这里出去了。
他们还没有发现你,所以待会儿我会先出去。你趁他们来追我的时候,赶紧跑!就沿着刚才那个方向,一直跑,不要停!明白吗?
我会往反方向跑,尽量为你争取时间的。”
说着,他就不顾魏斯壮意见要冲出去,魏斯壮使出浑身力气才将他又拽回坑里。
“不行!我们是一起出来的,当然要一起走!”
“那样我们就都出不去了!
还记得你的使命吗?我们不能让所有的努力白费。”
魏斯壮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没有丝毫退让。
张铁臂叹了一口气,说到:
“之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知道真相,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
而现在,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将这个真相传递出去。
你帮我完成它,好不好?”
魏斯壮眼含泪水,倔强地摇了摇头。
“那这样……”
张铁臂低下头,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眼中赴死的决心。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事的。
我不会让他们抓住我,我会一直往回跑,穿过地下隧道,重新跑回异零异学院。
我会在那里等着你,等你带人来拯救我们,好吗?”
“……你保证!”
魏斯壮眼中的泪水已经滚滚落下,他抽噎着问:
“如果……如果我回去以后,找不到你,怎么办?”
张铁臂拍了拍他的脸,安慰道:
“怎么会呢,不会的。我现在才B班,且毕不了业呢。
但是……你还是要快一点回来啊,我们所有人都会等着你的。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毕业,好吗?”
半晌,魏斯壮点了点头,终于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张铁臂将身上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托付给了对方,最后叮嘱到:
“你出去以后可以联系的部门和组织,我记在你随身的那个本子里了,食物和水都在背包里,出去如果遇到什么人,不要轻易相信。学校里有校规可依,外面的世界不会讲那么多道理。出去以后,你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了,记住了吗?”
魏斯壮将每一句话都记在了心上,拼命点着头。
张铁臂欣慰地笑了。
“还记得校规第一条写的什么吗?”
“ 务必时刻谨记,我们是肩负着拯救人类使命的希望……”
张铁臂松开了按在他肩膀上的手。
“去吧,无名谷的希望,去告诉世界这里的真相!”
他缓缓起身。
“……是时候说再见了。
我数三个数……”
他扯出了对方紧捏着的自己的衣角。
“三……”
又伸出手拨开了头顶的树枝。
“二……”
最后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
“一!”
倒计时结束,张铁臂如迅猛的猎豹一般,从隐蔽处冲了出去。
巡逻队闻声向他追去,脚步声逐渐跑远。
不一会儿,树林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魏斯壮擦干了眼泪,跃出矮沟,向对方指给他的那个方向继续跑去。
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两侧的树木越来越少,明亮的天光隐隐可见。
就在他即将接近树林边缘的时候,风中传来了一声枪响。
那响声令他的心猛然一颤。
可他不能停留,他要遵守约定。
眼泪不停滴落,
他无助地抱紧了怀中的手册。
脑海中不适时地飘过了那朵紫色的鸢尾花,
他想起自己曾经问何老师,为什么会那么喜欢鸢尾花?
何老师告诉他:
因为鸢尾花的花语是自由,
崇高的自由!
BE线(完)
——
我真的很喜欢这一案的故事,后劲很大。
看完这一案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个词——末日童话,也想起了一本书,叫做《切尔诺贝利的悲鸣》。核灾难的影响往往是长久的,而辐射残留在幸存者身上的,远不止身体的苦痛。
和小日子一比,老大哥的切尔诺贝利救援堪称一场展现人类良心与使命的悲壮史诗。而前者有多恶心就不赘述了……
评论(75)